Ira

欢迎来我梦里

淡去

       还亮着灯光的教室里寂然无声,唯有铅笔落在纸面的沙沙声不时传到耳畔。窗外几点温柔的橙黄色光晕,包覆在完全暗下的天色之中。我坐在最后一排的某个位置,手里转着一支笔悄悄回头,悬挂在后墙上的倒计时牌,数字凝固在“005”上。

       心情很晴朗。上周做的那套号称热身的卷子,尽管只是发下答案来自己看,我还是为没有错理综选择而庆幸。这样就很快乐了,若一定要费神思索大学怎么能离他近一点,那也等到出成绩之后再去想吧。在此刻,自己稳定的发挥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把手伸进桌子,在最后那一摞褶皱卷角的纸上,我摸到一本厚厚的书。这本蓝色封面的习题是他借给我的,在某个熟悉的,我面对着学案上过于高端的题目愁眉苦脸的夜晚。我一直真诚而虔敬地翻阅着它,尽管到了这最后的时节,自己都要对这动作疑惑上一番,是否对它的这份虔敬早已高过了它本身。

       这几天我们就要把所有的东西带走。事实上我已经陆陆续续把许多卷子背回了家,却一直把它留在手中,到了这一刻。

       我轻轻取出那本书,抬起头,前面的位置上却是空空如也,并没有那个我要将它交给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为什么呢?明明上晚自习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,也从没有一阵脚步声响起。不知在我没有注视他的哪一个刹那,他就在我的面前隐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这可不像我熟悉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一阵心悸,我慌慌张张地转过头,身边许多千篇一律的生动身影,面容都在缓慢而安宁地模糊着。我徒劳无益地睁大双眼,也无法阻挡那细微永恒的流逝。

       早在裁决时刻到来之前,遗忘便已迫不及待地启动。方才悬挂在我心中的晴朗,忽然间又变得异常荒诞。

       我有多久没有去注视他们呢?

       不可回答的疑惑,却在我心中酝酿成理所应当。我当然在很久以前就知道,这三年乃至十二年的沉淀,皆是为了那以作终结的一套试卷,因此我与千万人一起奋力奔跑,只等待着那宣判的钟声敲响。而生命的每一个晨昏,却在映衬之下显得无足轻重。

       或许也是我早该明白,终结并非是终结完整的模样。圆满的句号到底也是句号,随着我漫长的奔跑,一同了结了那些日夜,与那些就此远去的人。即使是这些我自以为无法遗忘的事物,都将会在时间之下化为剪影,在我的心原上淡去,如雪散冰消,如沙滩上曾写下的珍贵的言语被海浪轻轻抹平。

       “爱或不爱,下辈子都不会再见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有不合时宜的旋律在我脑海里回荡,和着下课的铃声推着我用仅存的力量站起了身。苍白的灯光依然静静倾泻,我身边早已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在黑暗的楼梯间一脚踏空,我又俗套地睁开了眼。世界依然平静地摆在我面前——眼前白色的天花板,燥热中窗外吹来的轻风,和耳机里还在循环着的,我自己在K歌软件录的歌。

       果然又回到了那一天吗……算来,已经一年了啊。说起来现在我耳边的这首歌,恰好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录的。我清晰地记得当时被情绪裹挟的自己,一边唱着一边拿一张纸,在麦克风的上方一遍遍擦着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,录下来的歌也就带了浓重的鼻音。

       可现在,那眼泪毕竟是干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固然不可能永远地留在某一段时光里,但那些我们着意镌刻的真切,终究不会悄无声息地被时间抹去。正如那首我用尽了心焰哽咽着唱完的歌曲,或那本我恋恋不舍地掂在手里到最后才递给他,他却笑着说反正我也用不到它,你这么喜欢就送给你了的习题。

       我打开手机,观赏他几分钟前顺手发给我的沙雕视频,心下终于不再无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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